剩下的事便如军报所言，女真人成功合围大乾主力，截断粮道，最后十数万的军队仅剩下两三万人逃回山海关。

"你起来。"皇帝的声音带着深深的疲惫，”就算没有你带路，大乾也打不赢这场仗，辽东战败的罪责怪不到你这半大小子身上。"

领军的杨毅军事拉跨，发动战争的先帝直接梭哈，十数万人没有整编就一股脑地扔到辽东战场，能打赢才奇怪呢。

虽然陈逸恒办了错事，让女真人成功找到大乾主力，但也让决战提早爆发，主力部队距离山海关并不远，被击溃后还是有机会逃回来的。

这场战败如果发生在辽阳城外，恐怕没几人能活着回来。

“陛下不该宽恕微臣”听到皇帝的赦免，陈逸恒并没有高兴，愧疚如烈火般灼烧他的肺腑，并不会因为皇帝的宽恕而熄灭：

"如果微臣当时能再警觉些，不着急找回军营方位"少年哽咽难言："哪怕路上回头看一眼，发现女真的斥候，也不会"

陈源俯身扶起他：“行了，事情已经发生了，再作忏悔也于事无补。日哭夜哭，难道还能哭回辽东战场，打赢那场仗吗？省省力气吧，现在最主要的是如何补救。

"补救？"少年茫然抬头，泪眼模糊。

“陈逸恒，朕且来问你。”陈源坐回位置，语气凌然道：“此次辽东战败，女真人俘获了多少大乾将士。”

“启禀陛下，”深受陈源气场感染，陈逸恒努力恢复平静道：“此战俘获我军约四万余人，其中大半的经验丰富的老兵。”

“这些将士现在处境如何？”陈源又问。

“打散编制后，被分到各处为奴”陈逸恒喉咙滚动：“女真人荒蛮落后，无论修补城墙还是挖矿垦荒，皆驱使奴隶劳作。

且女真人生性残暴，动辄鞭挞虐杀，又极少提供补给，仅辽阳一地每日都有数十人累死冻毙。”

似是想起来什么，陈逸恒主动补充道：

“陛下，微臣以为，女真人之所以能驰骋辽东百战百胜，除有大乾将官通风报信，暗为内应外，最重要的便是以民为耗。”

“以民为耗？”陈源疑惑不解：“是说把老百姓当成消耗品吗？”

“不错，而且有过而无不及。”陈逸恒点头继续道：“臣臣因投降立功，所以被封了官身，这半年来行动自由很少受到监管，所以微臣时常寻机调查辽阳城及周边情况，发现女真人御下极为苛刻。

每逢作战，都会驱使百姓作为奴隶兵率先冲杀，消耗敌军气力军械，待到对方力竭气衰时才悍然出击收获战果。又因出击时奴隶兵早已和敌军混在一起，所以时有误伤。

激战之后，参战的奴隶兵往往十不存一。”

好家伙，损耗这么大，这帮子女真人还真狠毒啊。

哪怕是陈源也被吓了一跳，这么个消耗法，辽东的百姓还能剩下多少人？

“即使没有战争，百姓生活亦不乐观。”陈逸恒俯身继续道：“除了各种征发徭役，恣意损耗民力外，为保证军粮供给，还常常下令绞杀无谷之人，防止流民滋事。”

"绞杀无谷之人？“陈源瞳孔骤缩。

"就是把交不出粮食的百姓定为‘无谷人’。”陈逸恒的声音发颤。

真特么是群活畜生啊，打仗时消耗百姓性命，和平时绞杀贫苦百姓，即使躲过屠刀，征发徭役去筑城垦荒，也是消耗性命的苦事。

“如此作恶，辽东的百姓就没人反抗吗？”

“陛下，女真人纵横辽东十余年，早已将辽东杀得人头滚滚，稍有反抗的村落便被屠戮殆尽，幸存者皆被贬为奴隶。如今辽东大地，十室九空”

陈逸恒声音逐渐低沉：“微臣斗胆进谏，即便陛下真与那女真人议和，不出三年，女真人必然再次南下，劫掠大乾百姓为奴为仆，虏回辽东继续压榨。”

依照女真人对百姓的态度，陈逸恒说的事并非不会发生。

女真人的凶悍善战是建立在对百姓的压榨下，辽东百姓被女真人肆虐了这么久，还剩多少民力可供驱使？

即便这次大乾战败，又给女真人送去四万多精壮劳动力，估计也满足不了女真人对劳力的日渐需要。

众所周知，现在的大乾战力拉跨，偏偏百姓众多，乡绅富裕，是个赤裸裸的大肥猪，女真人没有理由不心动。

"即便是假议和，也是饮鸠止渴，敷衍之策，拖不过三年又会再起兵战。"

陈源转身凝视陈逸恒："可朕若示弱，女真必会得寸进尺，但若立即开战"

陈逸恒会意接话，痛苦回答道：“我军新败，士气低迷，而且粮草不济”

难啊，实在是太难了，哪怕有系统帮助，大乾的局势也崩坏到了极点。

纵观前世历史，也就是刘邦、朱元璋这样的人杰才能处理好这堆烂摊子吧。

陈源长叹口气，伸手排在陈逸恒的肩膀上：

“你能冒着生命风险，躲过女真人的追掠，南下越过山海关抵达京城来见朕，告诉朕辽东仍有忠孤臣在，朕很欣慰。

但是国事艰难，不仅北伐救民遥遥无期，就连大乾自保也并非易事。”

这些都是实话，陈逸恒无法反驳，眼神逐渐黯淡。

“也正因这国事艰难，才更需要你我君臣同心。”

不料陈源话锋一转：“朕正在京城东面废弃的皇庄中筹划组建新军，作为未来北伐的主力部队。”

听到北伐二字，陈逸恒的双眼瞬间明亮起来。

“新军以火器为主，并聘请西洋人担任教官与工匠，专门克制女真人的重装铁骑。相信只要练兵成功，再择一良将担任主帅主持北伐，收复辽东故土并非没有希望。”

“陛下圣明！”陈逸恒再次叩首，垂泪道：“辽东百姓日夜南望王师，人人皆说宁做大乾犬，不为女真人。”

陈源沉默良久，才不忍心地继续开口道：“只是新军练成尚需时日，需要有人去争取时间”